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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] 【人文】中国杂史之《野记》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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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文】中国杂史之《野记》二

张九四之败,由其伪司徒李伯升倒戈。今吴人犹呼卖友者为李司徒。皇祖始见伯升,命劳以酒,花彩迎赏于京城。三月郤取对九四斩之。
吕珍为张仕诚守绍兴,皇祖屡攻之,未克。珍有材略,善
战,尝以牛革囊兵,霄济以袭我师。每战,令战士及城中人为
歌高噪,以诟胡公大海。王冕元章不肯附珍,诣我军献策攻之。
然亦弗克。即而竟不能支,降深自效。初珍作《保越录》自诩
守城之功。既降,乃泯之。今越人有其书。
皇祖一统后,每高秋严冬,分命诸王,师兵巡边,远涉不
毛,校猎而还,谓之“肃靖沙漠”,岁为常。
刘诚意屡白上:“汪广洋不堪相,胡惟庸必乱政。”上未
见从。刘屡乞归,久而得请,且有密旨,令察其卿有利病于民
社者,潜入奏。括有淡洋,斥而不卤。豪奠数辈,即之为场鼋,
私煮海贩利,聚为大窟,益肆劫掠。刘疏其事,请建巡捡司其
地,而籍其酋为鹾丁,令子尚宝琏上之。上纳其奏,遣琏归,
将见施行。惟庸辈闻之怒,谓“中外章卖,悉由中书。刘虽
勋旧,既已休闲,不应私有陈请。且安得不入政府而径彻宸览
?”言于上,请究其事,且请以琏付法司。上曰:朕已遣之矣。
海首知之,相结为计,通于惟庸,走阙下言:“刘某善相地,
以此土踞山面海,有王气,构图欲空民居,假以立公署而规攘
为已有,则将居之,以当异符。且其地本不可为巡司。”上下
之有司,惟庸等因请加以重辟。上不报,久之,为手书谕刘,
历言古之君子保身之福,作孽之祸,及君臣相待之义。词甚详。
末言:“念卿功,姑夺其禄,而存其爵。”刘得书,即诣阙谢
恩,讫,遂居京师,不敢归。久,姑求赐环。上已洞释前疑,
从之。复手书慰之,语极尊隆,方以周公。刘归未几而卒。
御史中丞徐节言:“基以遇毒死,广洋宜知状。”上召问
广洋,对:“无之”。上怒。以为欺罔,贬之。则诚意之殁,
未得其实也。
汪广洋先为中书左丞,为杨宪嗾御史刘炳劾贬海南。宪诛,
召拜右丞,封忠勤伯。后复谪,复相。宠遇殊渥。又以知惟庸
之逆而不言,又引进夷使不时,继又为节言之,遂仍谪海南。
甫出国门,又赐敕切责。广洋惧,遂自经。
刘诚意初仕元。方国珍兵起,刘疏请勿受其朝,当举兵伐
之。国珍纳贿元主及权幸,朝命贯其罪,应僭窃名号仪物,就
令有之,且谪刘于绍兴海滨。国珍将甘心焉。刘遽欲自尽,其
仆劝止之。无何,遂归皇祖。
闻功臣庙正殿初有刘诚意,文皇去之,未审果否?今七人
徐、常、李、邓及汤、冯、沐也。
功臣庙祀馒头,撤之散给卫士,以激劝也。
高皇始造钞,累不就。一夕,梦神告:“当用秀才心肝为
之。”寤,思之示得。曰:“岂将杀士而为之邪?”高后曰:
“不然。士子苦心程业,其文课即其心肝也。”祖喜曰:“得
之矣。”因命取太学积课薄捣而为之。果成。遂令岁输上方。
今太学季纳课业薄,云给军卫糊为炮,仿书给光禄为面囊。造
钞事想行于国初耳。
钞法既行,上命皇太子专堑其事。时伪造甚众,比有得者,
一验即知真伪,盖其机识在二印,伪者不知。
太祖筑京城,用石灰秫粥锢其外,时出阅视。监掌者以丈
尺分治,上任意指一处,击视皆纯白色,或稍杂泥坏,即筑筑
者于垣中。斯金汤之固也。
懿文太子以洪武二十五年夏薨,将停效祀。礼部议当如宋
制,从之。
洪武三年五月,命制四方平定巾式,颁行天下,以士民所
服四带中未尽善,复制此,令士人吏民服之。皂隶、伶人如初
所定以异其式。二十四年五月又谕礼部右侍郎张智等:“恁礼
部将士民戴的头巾样制再申明整理。”智奏:“先为软巾,制
度已尝钦定,而小民往往成造破烂不堪,纱罗消纸粘{贝衣},
竹丝漆布混同造卖,有乖礼制。请申禁,违者论如法。”
国初诸司官,或不由科荐。苟得其人,便令正席,民服莅
政,故有“平巾”“祭酒”等称。或有过,稍轻罚,去冠带,
此法今犹用之。
孝慈尝幸太学,遂赐监生家人浆粉钱。
太祖命有司造成均士人肄习案座,以独木坚厚,曰:“秀
才顽,母败吾案。”
太学初成,上幸观,怒某处侈,即命埋督造部官于咎台下。
顷,成化间,有广士入监,潜奠其处,云是厥祖也。
洪武七年二月丁酉朔,日食。诏孔庙释奠用十一日丁未。
洪武七年,御史答禄与权请举禘祭。下礼部、太常、翰林
集议。奏以“古者世系易寻,故有禘,自汉唐宋皆不明言始祖
所出,已不可行。今国家既追尊四庙,所自出者未有所考,恐
难遽奉事。”乃寝。
尝禁四六文辞,欲撰表,以柳宗元《代柳公绰谢表》及韩
愈《驾雨表》为式,颁示。
洪武三年五月,谕中书诏曰:“今人书札,多称‘顿首’、
‘再拜’、‘百拜’,非礼也。宜定其式。细民有取古圣贤汉
唐国宝等字为名若字者,亦宜禁止。”礼部议:“凡致书于尊
者,称‘端肃奉书’,答则称‘端肃奉复’。敌己者称‘奉书
’、‘奉复’。上与下称‘书寄’、‘书答’卑幼与尊长云‘
寡书’、‘敬覆’。尊长其卑幼云‘书付某人’。其名字有夫、
国、君、臣、圣、神、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、汉、晋、
唐、等国号,犯者悉更之。”是日,又命定服色所尚,礼部奏
:“宜尚赤。”从之。
洪武己未冬,诏:“致仕官居乡与人叙坐,唯于宗族外祖
及妻家叙尊卑,若筵宴,则设别席,不得坐无官者之下。如致
仕官胥会,则叙爵,爵同,则叙齿。其与异性无官者相见,不
次答礼。庶民则以官礼谒见。敢有陵侮者,论如律,著为令。”
此制今殊不然,不知何时驰也。又,允明记先公云:“国朝之
制,三品致仕,班序与见任同。”今亦不知所出也。
洪武十九年六月二十日,诏:“赐耆老粟帛。京师应天府、
凤阳府,民年七十以上,天下民年八十以上,赐爵里士。应天、
凤阳民八十以上,天下民九十以上,赐爵乡士。皆与县官平礼,
并免杂役,冠带服色别议颁行。正官岁一存问。”此爵称今亦
多不知也。又,官民吏胥等除正名表字应合公私身名于世。敢
有更名易讳,及两三名字者,为人举发,家产给赏告人,诛其
身,家徙化外。野记 ·11 ·
洪武壬子,遣中人往苏杭,选民间妇女通晓书数者入宫给
事,得四十四人。比至试之,可任者才十四人,乃留之,赐金
以赡其家。余悉遣归。至永乐癸卯,又令选天下婺妇无子而守
节者,有司籍送内廷,教宫女刺绣缝纫,因以廪之。及有藩王
之国,分隶随行,以教王宫女。其所处曰养赡所。初,独以无
子者。其后,有子而幼且窘者亦遣行。时吴郡吴江吴家妇陆氏,
亦以例入内,有子遗于家。至宣德丙午,陆从某王封广东,又
转从封江西。子已长,往来二藩间,屡请求见母,辄不允。迨
正统丁卯,复恳启于王,王情而许之。命入见于养赡所。陆已
病笃,不能言。子刲股食之,陆苏,王阆益闵。召见,赐金币,
劳遣之。子遂引出,至旅而卒。归榇先墓。大夫士多作吴孝子
传,记诗歌。子名璋,生子起进士,历显仕,即令南京刑部尚
书。
国初,司天之官犹候气测景,测用八尺之表,而郭守敬用
四十尺,故号精密。今并废。
南极入地三十六度,北极出地三十六度,皆以地尽处言。
今南京乃入十二度,至苏殆十五度。北京出十五度。
郭守敬说古日舒长,今日渐促,此义在度数之外,无伤也。
不可以语■者,每百年短一分也。粥熊曰:“运转无已,天地
密移,畴觉之哉!”
元之《授时历》,逆之前二载不差,而顺之后四十年已爽
一度。《大统历》法即用《授时》,特改太阴行度耳。
云唯本朝祭,前代不然,以为云即雨也。
国初,议郊礼,分合久不决。太祖曰:“非天子不议礼。
朕决为合祭。”并坛屋诸制一日悉定。
上敬天无复毫末怠,以乐生不娶颛洁,创神乐观居之,赡
给优裕,所辖钱谷不刷卷,曰:“要他事神明,底人不要与他
计较。”常膳外,复予肉,人若干,曰:“毋使饯寒乱性。”
郊坛武舞执干盾,后易以猪甲,绘兵其上,曰:“为后世
防微。”
国初,群神尚仍旧称。洪武三年,即诏更之。城隍神亦始
有封爵。府为公,州为侯,县为伯,皆号显佑。其制词曰:“
帝王受天命,明行政教于天下,必有生圣之瑞,受命之符。此
天示不言之教,而人见闻所及者也。神司淑慝,为天降祥,亦
必受天之命。所谓明有礼乐,幽有鬼神,天理人心,其致一也。
朕君四方,虽明智弗类,代天理道之物,实□于衷,思应天命,
此神所鉴,而简在帝心者。君道之大,唯天与神,有其举之,
承事唯谨。某府城隍,聪明正直,圣不可知,固有超于高城深
池之表者。世之崇于神者则然,神受于天者盖不可知也。以临
御之初,与天下更始。凡城隍之神,皆新其命。卷此府郡,
灵祗所司,宜封曰“鉴察司民城隍显佑公”,显则威灵丕著,
佑则福泽溥施。此固神之德而亦天之命也。司于我民,鉴于群
政,享祀典,悠久无疆,生者施行。洪武二年正月某日。
国初,官名有更制,后人鲜知者,漫记二二,曰尚宝大使,
曰都谏官,曰知骁骑卫指挥使司事,曰詹事府赞读,曰儒学提
举司校理,曰侍礼郎,曰引进使,曰翰林院使学士,曰翰林院
应奉,曰起居注,曰左右正言、天门侍诏、閤门使、观察使、
侍仪司通赞舍人。如罢中书、四辅、谏院、仪礼司及改御史中
丞、大夫之属。
洪武初,尝命翰林院编修、检讨、典籍、左春坊左司直郎、
正字、诵读考驳诸司奏启,如平允,则署其衔曰翰林院兼平驳
诸司文章事某官某,列名书之。
洪武二十三年九月,谕礼部左侍郎张衡、左都御史詹徽等
:“有司公宴扰民,今后支与官钞,布政司一千贯,以下另详。
”十月,衡等奏行遵守。凡遇正旦、圣节、冬至,公宴钱于本
处官钱内支给。无府、州、县、都司、卫所,移附近有司关用。
每节,布政司一千贯。府。州。县无有司衙门。十九,年又赐
有司官,朝觐每员给盘缠钞一百贯,在任岁支柴炭钞五十贯。
又定引钱为堂食费。
太祖命图大辟囚造罪被刑之状于锦衣卫外垣,俾人得见为
惩戒。亦象刑县魏之义。
太祖平乱国用重典,当时政刑具有成书,及辑古事劝惩诸
王、百官,往往今人少见之,如《彰善瘅恶录》也。《奸臣录
》、《清教录》、《永鉴录》、《省躬录》、《志戒录》、《
世臣扌忽录》等,甚多。
国初犯大辟者,其家属多请代刑。上并宥之。如《伍伦书
》所载是也。其后继请,乃一切许之为多。既,以杜奸谲,且
因成其孝弟,此非细者所知。吾苏戴用代其父,王敬代其兄,
余未殚纪。至有弱媳代其阿翁。
高皇恶顽民窜逃缁流,聚犯者数十人,掘泥埋其头,十五
并列,将露其顶,用大斧削之,一削去数颗头,谓之“铲头会”
。时有神僧在列,因示神变元既丧,随复出,一凡三五不止,
乃释之,并罢斯会。
国初重辟,凌迟、处死外,有刷洗,裸置铁床,沃以沸汤,
以铁刷刷去皮肉。有枭,令以钩钩脊悬之。有称竿,缚置竿杪,
彼未悬石称之。有抽肠,亦挂架上,以钩入谷道,钩肠出,郤
放彼端石,尸起肠出。有剥皮,剥赃酷吏皮置公座,令代者坐
警,以惩有数重者。有桃膝盖,有锡蛇游等,凡以上大憝之辟
也。迨作《祖训》,即严其禁。
洪武中,征高僧复见心,其师笑隐止之曰:“上苑亦无
频婆果,且留残命吃酸梨。”复不听,后竟被诛。濒死而悔,
因道语。上闻,逮至,将杀之。曰:“此故偈臣偶举之,
非有它也。”上问:“何出?”曰:“出《大藏》某录,在
某函、某卷、某叶”。命检视,果然,乃释之。
秦从龙,字元之,洛阳人,为元江南行□侍御史,避乱居
镇江。王师下金陵,命徐太傅,汤信公徇镇江上谓徐曰:“入
城为吾访参元之,言予欲见意。”既而,得之。驰报上。上令
某王以金币聘之,从龙与妻偕来。上至龙湾迎候。时上居富民
陈家,因与陈同处。且夕共谋画,深见采纳。既而,上居元御
史台,徙从龙居西门外,谟议益密,称为先生而不名,每以漆
版书讯问答,人不得知也。乙巳岁,求还镇江,上饯之郊外,
握手为别。既卒,上适督军江上,遂幸其家,哭之恸。命营葬,
厚赙其家。
洪武中,郭德成为骁骑指挥,尝入禁内,上以黄金二锭置
其袖曰:“弟归,勿宣出。”德成敬诺。比出宫门,纳靴中佯
醉,脱靴露金,阍人以闻。上曰:“吾赐也。”或尤之,德成
曰:“九关严密如此,藏金而出,非窃邪?且吾妹侍宫闱,吾
出入亡间,安知上不以相试?”众乃服。
洪武中造徐中山坊,表初成,江阴侯吴良、靖海侯吴贞兄
弟薄暮过之,问左右曰:“何以称大功坊”?对曰:“此魏国
公赐第也。”良乘醉迳击坏额署。有司以闻。明日,二吴入朝,
上怒问:“何以坏吾坊?”良对曰:“臣等徐达同功,今独达
赐第表里,且称大功。陛下安乎?”上笑曰:“毋急性”。未
几,令有司即所封地建宅二区赐之,今在江阴。良居前,称前
府,贞居后,称后府,甚弘丽。
宋祭酒讷,刚严当其职,高皇殊眷之,君臣之契莫伦。上
燕居常思见之,不欲数召劳烦,令画工阴写其神以来。工往,
潜处廉幙,讷方公服,危坐不语。工函图以造。上览之,妆迄。
明日,讷朝罢,上谓曰:“昨日某时,卿尝公服坐堂上乎?”
对曰:“然。”上曰:“何以有怒色?”讷惶恐,对曰:“适
一生献茶踣而碎茶瓯,臣不觉怒,且念臣不才,不能教率所致,
有负陛下委任,故含怒自讼,未责此生耳。”因问何以知之。
上出像,语其故,笑而慰之,更赐以茶。
危学士素,以胜国名卿事我太祖,年既高矣。上重其文学,
礼待之。一日,上燕坐屏后,素不知也。步屐屏外,甚为舒徐。
上隔屏问:“为谁?”素对曰:“老臣危素。”语复雍缓。上
低声笑曰:“我只道是文天祥来。”
太祖召杨维桢,将用之。维桢八十余矣,作《老客妇谣》
以见意。或劝上杀之。上曰:“老蛮子,止欲吾成其名耳。”
不僇而遣之。一时颇高其事。宋学士送以诗,詹同文为作传,
皆假借之。所谓非义之义也。
宋濂被谪,居茂州,卒于夔葬莲花。成化末,蜀府承奉宋
昌葬母,凿独石屋为椁。垣隧悉拟邸园之制,又大筑享堂。有
司将以上闻。昌惧请毁去,众曰:“盍以藏宋先生乎?”昌欣
然应命。因稍削僭饰,启学士之茸。学士骸肉消尽,骨犹完整,
浴加袭衣而瘗焉。享室即以为祠堂。昌以同姓且敬祀守护焉。
太祖平吴后,虑犹有余孽,城守难其人。与孝慈议,因言
:“唯魏观可守,已致仕。及同起事有蔡本,忠勇可武卫,今
在散地。”后劝赞用之。上即命召二臣,既至,引入后宫,便
殿赐坐。二臣扣头谢,且请睿旨所在。上曰:“朕新得苏州,
恐余枿包毒,朝夕在心。今思其人,唯卿观公忠疆余,可为
朕一守。”顾本言:“尔本我好弟兄,托得尔,屈尔作指挥。
其皆毋辞。”二臣又拜领一宸旨,将辞出。上曰:“且住,皇
后要见你。”少顷,一后出,宫人携酒果以从。上手酌以赐,
二臣受饮拜谢而出。
魏守欲复府治,兼疏溶城中河。御史张度劾公,有“典灭
王之基,开败国之河”之语。盖以旧治先为伪周所处,而卧龙
街西淤川,即旧所谓锦帆泾故也。上大怒,置公极典。高太使
启,以作《新府上梁文》与王彝皆与其难。高被截为八段云。
洪武中,朝命开燕支河。先曾祖焕文往,役者多死。先独
生全。工满,将归,失去路引,分必死,无为谋。某督工百户
者谓曰:“主上神圣,吾当引汝面奏,脱有生理。”先从之。
百户为口奏,上曰:“既失,去罢。”先臣扣头辞讫,方退。
上忽呼回顾之曰:“看尔模样也似个本分人,可赏钞二十贯。”
先受赐谢恩而归。乡里莫不惊夷。
吴中自昔繁雄,迨钱氏奢靡,征 欠困弊,及俶纳土,宋
人沉其赋藉于水,王方贽更定税法,悉令亩出一斗,民获其惠,
蒙古礼隳政庞,民富而僭,汰溃不经,其后兼并益甚。一太祖
愤其城久不下,恶民之附寇,且受困于富室,而更为死守。因
令取诸豪族租佃薄历付有司,俾如其数为定税,故苏赋特重,
盖征一时之弊,后且将平之地。
洪武三年二月庚午,上问户部天下民孰富,产孰优,对曰
:“以田赋校之,惟浙西多富,至若苏州一郡,民岁输粮百石
至四百石者,四百九十户。五百至一千石者,伍十六户。千石
至二千者六户。二千石至三千八百石者,二户。计五百四十四
户。而岁输至十五万有奇。”上曰:“富民多豪强,故元时此
辈欺陵小民,武断乡曲,人受其害,宜召之来,朕将晓谕之。”
于是,诸郡富民入见,谕之云云,皆顿首谢。复赐酒食遣之。
上顾谓宋濂、詹同、王祎、起居注陈敬曰:“朕谕此辈,秪欲
勉之为善耳。”祎曰:“此最得君师教养之道。”是年五月,
户部奏:“苏州逋税三十万余,请论守罪。”上曰:“苏州归
附之初,军府之用多赖其力。今积二年不偿,民困可知。若逮
其官必责之于民,民畏刑罚必倾赀以输官。如是而欲其生,遂
不可得矣。其并所逋免之。”至十三年二月朔,遂命户部减苏
松嘉湖四府重租粮额。其后复命户部核实天下土田,而两浙富
民畏避徭役,往往以田产诡托亲邻佃仆,谓之铁脚诡寄。久之,
相习成风,乡里欺州县,州县欺府,奸弊百出,谓之通天诡寄。
而富者益富,贫者益贫矣。上闻之。遣国子生武淳等往各处,
随其税粮多寡,定为几区,区设粮长四人,使集里甲耆民,躬
履田亩,以量度之,图其田之方圆,次其字号,悉书主名及田
之丈尺、四至,编类为册。其法甚备,谓之“鱼鳞图册”。二
十年二月,浙江布政司及苏州等府、县图成上进,自是以为定
赋,然视它邦终为偏重。周文襄恂如、况侯伯律抚守于兹,皆
尝请免,得除求税数十万,而犹未大均。其后朝无特命,掌邦
计者不敢一议,以迄于今。
太祖征行至三山街,一媪门有木榻,假坐移时,问媪:“
何许人?”对曰:“苏人。”又问:“张士诚在苏州何如?”
媪曰:“方大明皇帝起手时,张王自知非真命天子,全城归附,
苏人不受兵戈之苦,至今感德。”又问其姓而去。翌日语朝曰
:“张士诚于苏人,初无深仁厚德。昨见一老妇,深感其恩。
盖苏民忠厚,恐京师百姓千万无此一妇也。”迨洪武二十四年
以后,取富户实京师,多用苏人,盖亦以此。
太祖初渡江,御舟濒危,得一樯以免,令树此樯于一舟而
祭之,遂为常制。今在京城清凉门外,已逾百四十年矣。有司
岁修祀,给一兵世守之,居舟傍,免其余役。或云,即当时操
舟兵之后也。
今南京兵部门无署榜,太祖一夕遣人侦诸司,皆有卫宿者,
独兵部无之,乃取其榜去。俄有一吏来追夺,不能得。侦者以
闻,上召部官,问:“谁当直?”对:“聀方司某官、某吏卒。
”又问:“夺榜吏为谁?”乃聀方吏某也。”遂诛官与卒,即
以此吏补其官,不复补榜,以迄于今。其后太宗迁都,命诸司
各以官一员扈从,兵曹素耻此吏并列,因遣。后部亦恒虚此席。
初监生历事诸司,皆且往夜归,号舍往返殆十余里。太祖
一日命察诸司官吏等,独户部历事监生一人不至。逮问,对曰
:“苦道远,行不前耳。”上始知之。因给历事监生驴钱,令
赁驴而行。然独户部有之,今亦无矣。
闻之故老言,洪武纪年庚辰前后,人间道不拾遗,有见遗
钞于涂,拾起一视,恐污践,更置阶圮高洁地,直不取也。
建文国破时,削发披缁,骑而逸。其后,在湖湘间某寺中。
至正统时,八十余矣。一日,闻巡按御史行部,乃至察院,言
欲入陈牒。门者不知谁何,亦不敢沮。既入,从中道行,至堂
下坐于地。御史问:“尔何人?讼何事?”不对。命与纸笔,
即书云:“告状人某姓:太祖高皇帝长孙,懿文太子长子。”
以付,左右持上。御史谓曰:“老和尚,事真伪不可知。即真
也。吾与尔无君臣分,不得行此礼。虽然,尔老如此,复欲出,
何为乎?”曰:“吾老也,无能为矣。所以出者,吾此一把骨,
当付之何地邪?不过欲归体父母侧尔。幸为达之。”御史许诸,
命有司守护,飞章以闻,上令送京师。至,遣内竖往视,咸不
识。庶人曰:“固也。此曹安得及事我?为问吴诚在无?”众
以白上,上命诚往,诚见庶人,亦迟疑。庶人曰:“不相见殆
四十年,亦应难办矣。吾语若一事,昔在某年月日,吾御某殿,
汝侍膳,吾以著挟一脔肉赐汝,汝两手皆有执持,不可接,吾
掷之地,汝伏地以口还取食之。汝宁忘之耶?”诚闻大恸,返
命言信也。上命迩入大内,某佛堂中养之。久而殂云。或云,
在沐黔公府,后乃沐为奏还。非也。或曰,其出由地道。
文皇兵薄京城。内以枪支门,门内抢蒲无隙焉。靖难兵先
锋死者甚众,兵始入,遂克之。
建文数以文皇靖难之谋问中山王仲子增寿,对以“保无它。
”及兵至,建召徐诰责,腰斩之,横尸路傍。文皇入城,问为
谁。左右以告,文皇哭之,即时追封武阳候,进定国公,召见
其子,年甫十五,即赐名命袭爵焉。
文皇兵入城,驸马都尉梅公死于笪桥下。某国长公主曳文
皇裾不释,问:“驸马何在?”文皇遽命左右速取二带来,比
至,一玉一金。文皇予公主言:“子二甥为世官。”以慰主心。
靖难兵未起时,长公主有书遗文皇,劝沮大计。上不答。逮兵
兴,以手书寄之,言兴师大意,且令迁居太平门外,恐误罹锋
刀。及上绍统后,二甥犹幼,主保护甚到,恒与同寝,置于榻
内,如是数年。比长乃已。上亦恒赐手诏,有曰:“若不念尔
母亲,不至今日。尔畜生宜知之。”
建文亲属初居中都广安宫,正统时有司奏人众不能容,应
稍展大其居,或徒他地。上命悉放出,听杂居民间,遂皆出。
壮强者不能名六畜。时命既下,或言人宜稍拘制之。上曰:“
本吾一家。”又举宋艺祖言:“有天命者,任自为之。”群臣
不敢复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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